周暮云

我都这么帅了你就让我做宝嬷吧

横雏】坡脚小狗会在梦里奔跑吗

  *微碗橱慎!

  

  

  


村上信五抱着足球和他并排坐在街心公园的斜坡上,卷起落叶的初秋的风有些凉,村上信五打了个喷嚏,横山裕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在身上。齐刘海小男孩露着虎牙跟他说谢谢,横山也想笑,却酷着表情故意不笑。他总是想表现得像个大哥哥,像个男子汉,永远都是保护别人的英雄角色,永远不表现出软弱。他是社区里的孩子王,每个大人和小孩都觉得他勇敢能干又霸道,可他们不知道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眼前这个清秀得像个女孩似的小男孩。


横山裕害怕村上,因为他总忍不住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他害怕村上棉花似的样子,不管怎么打都只会温柔地把他包裹在里面。他试过对村上态度恶劣,他抢走村上的零食,村上说着饿了吗又塞给他一个炒面面包;他试过辱骂村上的虎牙丑,村上一脸天真地怒着嘴说是吗我觉得无所谓啦;他给村上取hina这个女孩名的外号,村上虽然嚷着讨厌却还是会在每次被叫时回应。他想这是因为村上根本就不懂,村上家境富裕、父母兄弟和睦,不像他不敢转身望背后,一望就是无尽的阴影。


后来他不再欺负村上,欺负村上既没意思又没意义,反而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他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可是横山裕不知道村上信五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他说他不讨厌村上,话到村上耳朵里却成了他喜欢村上,还颠颠儿地跑来跟他做朋友,像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横山裕就这么习惯了跟村上是朋友的日子。他们俩总玩到其他所有小孩都回家以后,横山裕总忍不住讲起他家暴的父亲和赌博的母亲,还有他瑟瑟发抖的弟弟们。


第一次听横山的故事时,村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呆呆望着横山。虽然他只不过是个小学生,但已经学会了掩盖震惊以避免让当事人觉得被怜悯。横山伸手为他紧了紧他身上自己的外套,看着他那副样子少见的笑了;“对hina来说很奇怪吧,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日子能结束。”


下垂眼小男孩歪歪头:“那我带yoko逃走好了”。


白皮肤小男孩笑得更厉害了:“你要怎么带我逃走呢,不可能的吧,我们只还是个孩子而已,连工作赚钱都做不到。”


下垂眼男孩漂亮的眼睛垂得更厉害了,委屈得像要哭出来,横山裕拍拍他的脑袋说:“hina今天请我吃冰淇淋吧,请我吃冰淇淋我就会开心了。”男孩又马上变脸似的换上笑容,开开心心拉着横山的手去找冰淇淋车。


横山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村上,不过他知道他很喜欢村上的眼睛,村上的眼睛和他最喜欢的泰迪犬很像。横山家里曾经短暂地养过一只小狗,是麻将馆的牌友送给横山妈妈的,小狗有一只后脚被车轧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横山在榻榻米上做作业,那只小狗在一旁睡觉,横山偶然注意到侧身睡着的小狗四肢弹动几下,鼻子里发出嘤嘤的声响。横山想,它是在梦里奔跑吗,现实里再也无法奔跑,所以换在梦里奔跑。村上的眼睛和那只小狗很像,可怜又可爱,可爱得让人亲亲抱抱,又可怜得让人想一把掐死。有一天那只小狗跑出去一天都没回来,横山哭着去找了一个晚上终于抱了回来,父母却说找它干什么丢了正好。没过几个礼拜,小狗被送走了,横山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伤心的了。


升上国中,横山依然和村上在同一个学校。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横山坐在台阶上数着小臂上被烫出的烟疤,村上突然拿着个书包神秘兮兮地过来。跟他完全相反的,国中的村上是妥妥的优等生,不像他抽烟喝酒逃课做不良少年,老师都奇怪他们俩这样完全不同的人之间是如何维系友谊的。横山本来以为村上身体里不含任何叛逆的基因,但村上乐着朝他撑开书包给他看里面的东西,几打绑起来有零有整的钱,各种馅的面包和各种口味的牛奶,双份的毛巾牙刷。村上跟他说,我们逃走吧。横山很确信自己有一刻真的对这个计划无比心动。


最后他没逃走,只有村上自己走了。那个书包没能被用得上,村上中了去英国做交换生的资格,打包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横山把他送到机场,给他掖好围巾对他说加油,横山躲开了村上想握他手的手,假装没听到他那句“可是我想和yoko一起走的”。村上上了飞机,横山转身走向土地。


横山没有考高中,国中毕业那年直接去了工地,干了两年莫名其妙被星探看上问他要不要去做偶像。横山阴差阳错成了偶像,又阴差阳错成了人气偶像。他常常觉得自己已经把那个叫村上信五的男孩抛在脑后了,又想起如果真抛了,他就不会思考自己是不是抛了。简而言之,村上信五依然常常出现在他晚上的梦和白天的梦里。他已经好几年没回大阪了,村上信五的联系方式也早就没有了,在他的想象里,那天之后登上飞机的村上应该是顺风顺水地上高中、考名大学,成为一名成功人士,现在在投行或者政府工作。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倒也安心了。


直到有天横山跟家人的电话里,妈妈说:“诶,你还记得那个村上信五吗,听说他考上东京大学,却还没毕业就得了癌症,只能辍学治疗,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也不知道治好了没有。”横山突然感觉如遭雷劈,原来他一直以来都只是逃避,逃避于自己欠着村上的。他想不管不顾推掉一切通告去找村上,却发现自己就算能推掉通告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村上。他已经有能力逃走了,愿意陪他一起逃走的人却不在。


下午是跟剧组成员的见面会,横山洗了个澡努力把村上抛出脑海,穿上整洁帅气的衣服参加。他万万没想到的,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居然在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出现在他眼前。可能是因为太意外,横山不知道该怎么上前跟他说话,导演看到他视线的方向,在旁边给他介绍,这位是丸山隆平,本片的编剧,这位是村上信五,本片的制作人,也是丸山的结婚对象。横山那一刻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回童年那个黄昏,逃回只有他和村上信五两个人的地方。


村上转过头,显然也认出了横山,表情间一闪而过惊讶。可那惊讶只不过转瞬即逝,马上就回归平静,好像陌生人似的跟横山握手寒暄。按理说横山这辈子唯一擅长演戏,但他不明白自己是否应该陪村上演这场戏。大伙都喝得差不多了,丸山醉得站在桌子上给大家唱歌,村上走出居酒屋门外吹风清醒清醒,横山也跟脚走了出去。


“hina,你装不认识我,是因为都过去了吗?”横山掏出烟,窥见村上敞开的领口锁骨处化疗留下的圆形疤痕,又把烟揣了回去。


“如果都过去了,我就不会装不认识你。”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一直都思念着你,你一直是心里支撑我的动力,我想回去找你的但是没想到现在……”


横山越说朝他靠得越近,脚步像喝醉似的,但他和村上都知道,他今天明明因为要开车没喝酒。村上的面貌改了,衣着发型改了,但一露出那种笑容,横山依然觉得他还是那个和自己一起坐在台阶上的村上信五。横山朝村上倾倒下去,村上没有躲,只是在他快要亲在他眼角的时候开口。


“横山先生,你喜欢的不是村上信五,你喜欢的是hina”村上伸出手,替他别回了耳鬓掉出来的头发,“至少我们现在都生活得很好,丸山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陪着我,我很爱他。”


“说好要一起逃走的。”


“横山先生一个人逃走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横山低头沉默的好一会儿,道了声别就走了。他没听到门口抱着手臂的村上自言自语。


“yoko,你直到现在也依然是我的yoko……”


“当时没和你一起走也不错,那样就不会拖累你了。”


横山把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七扭八拐绕出市区上了高速路,夜里的高速车很少,横山把车速开上限速。横山独自从黑暗中驶来,又独自驶向远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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